第107章 陳老道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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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 陳老道士
長風呼嘯, 偶爾摻雜一聲馬嘶，賀重玉的聲音低沈縹緲，她說, “容家既倒, 屠刀已落，我卻不覺得痛快。”
“我總是在想，若是哪天我也這般無能為力地倒在屠刀下了呢。”她話中的“我”，不僅僅指賀重玉她自己。
她從前過得太從容, 以至於她未曾深刻地意識到, 世間如她這般的家境，已是罕有。此前此後，這一生她都擁有太多的東西, 諸如名望、權柄, 可最珍貴的還是老天似有情、似無情地賜予她的親人。
在來京城之前，她大概不曾想到天下竟還有防備兒女至此的父親。那是皇帝，或許也正因為他是皇帝，他在世俗中的其餘身份反倒要退居一旁。
賀重玉深知，鬥倒容家，不是靠律法森嚴，不是靠公道人心, 而是靠天子私心。他的心在何處, 公理就落到何處, 法度倒成了一紙空文。
耳邊的風聲漸漸停息，一縷梅花的淡香飄入馬車, 賀重玉才無意識地想到, 沈默似乎蔓延了很久。今天本該是個悠哉的日子，她卻在如此閑適的時光裏擺出苦大仇深的姿態, 確實掃興。
正當她思考該說些什麽挽回這變得“僵硬”的氣氛時，段行川忽然揭開車簾，在她出神的臉前打了個響指，“累不累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說，你累不累啊，不管輸贏都要想這麽多，贏了卻還愁眉不展，累不累啊！”他攤開雙手，做出一個無奈的姿勢，嘴角微揚。
他的臉靠得太近，賀重玉第一次發現，他右臉上有一個淺淺的笑窩，一粒比芝麻還小的痣就嵌在笑窩邊上，像越出漣漪的一尾小魚。
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沖動，她像伸手戳一戳段行川的臉頰，她好像懂了為什麽世間竟有“美色誤人”的說法，怪不得坊間貴女談起丹淑公主全無一點鄙夷之情，飽含滿滿羨慕之意——她之前天真淺薄地以為，只是因為同為女子，那些貴女才嘴下留情呢。
“快別板著臉了，走，給你慶功去！”段行川朝她伸手。
賀重玉輕輕一笑，就撣過他的手，像裹著梅花香的山風，飄忽間便跳下了馬車，她回頭擡擡手腕，“還不跟上！”
“等等我！”段行川懷裏夾著一個酒壺，興沖沖地跟在她身後跨進紫陽觀的門檻。
紫陽觀內似乎空無一人，段行川與賀重玉對視一眼，均是滿臉疑惑，他扯著嗓子大喊，“有人麽！有人麽！徐老！徐老！我們來看你啦！”
這出奇嘹亮的嗓門像是最後一根稻草，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正殿牌匾立刻就哐當一聲砸地，激起一片飛灰。原先靜悄悄的時候還不明顯，這會兒牌匾墜地的動靜才讓賀重玉他倆發現，紫陽觀的正殿布滿了灰蒙蒙的塵霾，殿門前的積灰少說也有一指厚。
“這是遭人打劫了？”賀重玉語氣猶疑，她掃了眼門匾的殘屍，餘光還瞥見院中那張已經被掀翻的石桌，一個石凳不知道什麽時候滾來了階下。
滿眼盡是洗劫一空後的慘狀。
“你確定是徐老去信邀我們來東山賞梅？”賀重玉看了看蕭條的院子，又看了看段行川的眼睛，滿臉狐疑，“還是紫陽觀搬地址了？”
徐叔子有個在東山紫陽觀修道的朋友，這事兒賀重玉是知道的，東山也確實有一片繁茂的梅林。往年的花期都得等到十一月，今年梅花卻不知為何早早便盛開，正好趕上節假，賀重玉才有心應邀前來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寂靜的道觀中突然響起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，“吱呀——”，一道人影扒著門邊顫巍巍地探出來，沒等跨過門檻就體力不支似的往前一撲，筆直地摔成一條。
那人有氣無力地擡起下巴，露出一張白中帶灰的臉，須發雜亂，眼中的怨氣比鬼還深。“臭道士，老夫再信你的話就誓不為人！”
賀重玉大驚，這不是徐叔子麽？他老人家雖然慣愛做出一副不羈狂放的模樣，偶爾看著還有些不修邊幅，卻從未見他如此灰頭土臉。
“馬失前蹄！這絕對是意外！我下次肯定能成！”一個人左搖右擺地跨出來，他立在院中仰起頭猛吸一口氣，又“呼”地吐出來，才擦了擦眼皮，一定神就看見了踟躕不前的賀重玉兩人，“喲，來啦！”
他故作隱蔽地伸腳把趴在地上的徐叔子往一邊推了推，掛起一張黑不溜秋的笑臉就飛奔而至，“你們倆來得太不巧了！但凡早一個半個時辰，定能欣賞老道的傑作！”
“呸！你個信口開河的牛鼻子臭道士！成天說鬼話！老子信了你的邪！”
徐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起來，走路都沒聲兒，突然就出現在衣袍殘破的老道士身後，一手就拽住他的發髻，另一只手對著他的後腦勺連環猛拍，像拍藤球似的，還一邊大喊，“我叫你勝券在握，我叫你馬到成功，你個嘴上沒半句真話的老東西！”
最後那一巴掌，他幾乎使出了畢生的力氣，滿院落都回蕩著這“啪”的一聲。
“我才換的袍子啊！該死的，我就不該信你這回！”徐叔子一臉悲憤，他一年才有心買了這一件新袍子，就因為錯信損友，連袖子都燒掉了半邊，邊緣一圈火燎的黑線印在月白色的袍子上看著格外顯目。
“失策失策，我也沒想到它突然就炸爐了啊。”老道士話音還十分委屈，“我站得比你近多了，你看我不是什麽事兒都沒有？你啊就是養尊處優慣了，把底子都糟蹋了，逃跑都跑不快，才被爐渣噴了一臉……”
徐叔子情急之下就拿袖子擋住了臉，這不，半邊袖子就這麽犧牲了。不像老道本人，多年歷練了下來，眼疾手快，當場就一個蛙跳往旁邊一撲，除了衣服上沾了點灰，別的事兒一概沒有！
“你再說！”徐叔子眼裏像能噴火，老道士見狀，趕緊縮了縮脖子，不再出聲。
“哼！”徐叔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，扭頭朝已經呆若木雞的賀重玉兩人介紹，“陳丹生，窮道士一個，你們喊他老陳就行！”他話中嫌棄的意味已經不必言表。
賀重玉與段行川面面相覷，而後抿唇一笑。
“徐老，您二位這是……”賀重玉指著他們兩個人破敗的裝束，“京城最近的新風尚？”
“狗屁！老夫是被這臭牛鼻子坑害的！”徐叔子整了整散亂的衣袍，擡起燒焦的衣袖，眼角抽搐，又眼不見心為凈地放了下去。
“天天嘮叨著要煉丹，結果回回炸爐！”炸爐就算了，這心大的家夥委實自信，只要碰見徐叔子這個老朋友在場的日子，就熱情洋溢地邀請他觀看“仙丹”大成的場景，卻每次都搞得一身狼狽不堪——偏偏徐叔子每次都信了他“這次一定能成”的鬼話。
這怎麽不是一種堅定不移的信任呢……
雖然您老嘴上這麽嫌棄後悔著，但我估計再有下次，您還得信他……賀重玉聽完了徐叔子的埋怨，不禁腹誹。
“其實也不算前功盡棄，你們看！”陳丹生伸出手，灰撲撲的手心裏躺著四粒渾圓的丸子，就是丸子表面漆黑一片，看著就教人倒胃口。
哪是什麽延年益壽的仙丹，是毒藥還差不多！
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嘿！正將好！”陳丹生眉飛色舞，“來來來，今天就算你們有福，咱們正好一人一顆！”
陳丹生的話音剛落，賀重玉就下意識地後退三步，望而生畏之情難以言表。
“別！大可不必！”她就是從這兒跳下去也不可能把所謂的“仙丹”塞進嘴裏，她又不是三歲孩子，看兩本不知所雲的仙游奇聞就滿心妄想長生得道。
“陳道長，您這丹藥是拿什麽煉的啊？”賀重玉盯著他手裏黑咕隆咚的圓丸子，倒吸一口冷氣。
“丹爐啊！上好的青銅鼎，那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寶貝，炸了多少次了都沒壞！”
炸？炸了？炸了多少次了？賀重玉活到現在，還從來沒見像陳丹生這樣上趕著找死的人，他是真不怕死啊！
“我的意思是說，丹藥的材料……”
“哦，你說這個啊！”陳丹生一拍大腿，正要滔滔不絕，忽地瞇起眼睛，“這是老道的不傳之秘，可不能告訴你！”
“什麽不傳之秘，不就是朱砂硝石水銀這些東西麽，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雪蓮、人參、靈芝草……”徐叔子一張嘴就揭破了陳道長所謂的隱秘。
朱砂？硝石？水銀！賀重玉的眼睛都快泛起了暈眩的漣漪——看來這年頭果真有嫌自己命太長的人，什麽東西都敢下肚，也不怕一顆丹藥把自己毒死！
要她說，吃吃雪蓮、人參這些草藥，沒準兒還真能延年益壽，可加上朱砂這些是怎麽回事？這位陳道長煉丹之前就沒詢問過醫師麽？
陳丹生嫌棄地擺手，“蹩腳大夫懂個啥！老道我這是方外仙術，哪是俗人能判別的！”
“嗐，這老東西煉了幾十年的丹藥了，可能活了，你不用操心他。”
幾十年？這還活蹦亂跳的，身子骨看著比徐叔子還結實幾分，賀重玉懷疑陳丹生煉的丹藥他自己都沒吃過。
徐叔子嗅了嗅氣味，在滿院焦枯氣中他聞到了一股清冽的酒香。“段小子，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？”徐叔子搓搓手，看著段行川眼神發亮。
段行川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貍，“沈霞醉！我祖父的珍藏！”他揚了揚手中的酒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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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總是在想，若是哪天我也這般無能為力地倒在屠刀下了呢。”她話中的“我”，不僅僅指賀重玉她自己。
她從前過得太從容, 以至於她未曾深刻地意識到, 世間如她這般的家境，已是罕有。此前此後，這一生她都擁有太多的東西, 諸如名望、權柄, 可最珍貴的還是老天似有情、似無情地賜予她的親人。
在來京城之前，她大概不曾想到天下竟還有防備兒女至此的父親。那是皇帝，或許也正因為他是皇帝，他在世俗中的其餘身份反倒要退居一旁。
賀重玉深知，鬥倒容家，不是靠律法森嚴，不是靠公道人心, 而是靠天子私心。他的心在何處, 公理就落到何處, 法度倒成了一紙空文。
耳邊的風聲漸漸停息，一縷梅花的淡香飄入馬車, 賀重玉才無意識地想到, 沈默似乎蔓延了很久。今天本該是個悠哉的日子，她卻在如此閑適的時光裏擺出苦大仇深的姿態, 確實掃興。
正當她思考該說些什麽挽回這變得“僵硬”的氣氛時，段行川忽然揭開車簾，在她出神的臉前打了個響指，“累不累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說，你累不累啊，不管輸贏都要想這麽多，贏了卻還愁眉不展，累不累啊！”他攤開雙手，做出一個無奈的姿勢，嘴角微揚。
他的臉靠得太近，賀重玉第一次發現，他右臉上有一個淺淺的笑窩，一粒比芝麻還小的痣就嵌在笑窩邊上，像越出漣漪的一尾小魚。
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沖動，她像伸手戳一戳段行川的臉頰，她好像懂了為什麽世間竟有“美色誤人”的說法，怪不得坊間貴女談起丹淑公主全無一點鄙夷之情，飽含滿滿羨慕之意——她之前天真淺薄地以為，只是因為同為女子，那些貴女才嘴下留情呢。
“快別板著臉了，走，給你慶功去！”段行川朝她伸手。
賀重玉輕輕一笑，就撣過他的手，像裹著梅花香的山風，飄忽間便跳下了馬車，她回頭擡擡手腕，“還不跟上！”
“等等我！”段行川懷裏夾著一個酒壺，興沖沖地跟在她身後跨進紫陽觀的門檻。
紫陽觀內似乎空無一人，段行川與賀重玉對視一眼，均是滿臉疑惑，他扯著嗓子大喊，“有人麽！有人麽！徐老！徐老！我們來看你啦！”
這出奇嘹亮的嗓門像是最後一根稻草，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正殿牌匾立刻就哐當一聲砸地，激起一片飛灰。原先靜悄悄的時候還不明顯，這會兒牌匾墜地的動靜才讓賀重玉他倆發現，紫陽觀的正殿布滿了灰蒙蒙的塵霾，殿門前的積灰少說也有一指厚。
“這是遭人打劫了？”賀重玉語氣猶疑，她掃了眼門匾的殘屍，餘光還瞥見院中那張已經被掀翻的石桌，一個石凳不知道什麽時候滾來了階下。
滿眼盡是洗劫一空後的慘狀。
“你確定是徐老去信邀我們來東山賞梅？”賀重玉看了看蕭條的院子，又看了看段行川的眼睛，滿臉狐疑，“還是紫陽觀搬地址了？”
徐叔子有個在東山紫陽觀修道的朋友，這事兒賀重玉是知道的，東山也確實有一片繁茂的梅林。往年的花期都得等到十一月，今年梅花卻不知為何早早便盛開，正好趕上節假，賀重玉才有心應邀前來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寂靜的道觀中突然響起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，“吱呀——”，一道人影扒著門邊顫巍巍地探出來，沒等跨過門檻就體力不支似的往前一撲，筆直地摔成一條。
那人有氣無力地擡起下巴，露出一張白中帶灰的臉，須發雜亂，眼中的怨氣比鬼還深。“臭道士，老夫再信你的話就誓不為人！”
賀重玉大驚，這不是徐叔子麽？他老人家雖然慣愛做出一副不羈狂放的模樣，偶爾看著還有些不修邊幅，卻從未見他如此灰頭土臉。
“馬失前蹄！這絕對是意外！我下次肯定能成！”一個人左搖右擺地跨出來，他立在院中仰起頭猛吸一口氣，又“呼”地吐出來，才擦了擦眼皮，一定神就看見了踟躕不前的賀重玉兩人，“喲，來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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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呸！你個信口開河的牛鼻子臭道士！成天說鬼話！老子信了你的邪！”
徐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起來，走路都沒聲兒，突然就出現在衣袍殘破的老道士身後，一手就拽住他的發髻，另一只手對著他的後腦勺連環猛拍，像拍藤球似的，還一邊大喊，“我叫你勝券在握，我叫你馬到成功，你個嘴上沒半句真話的老東西！”
最後那一巴掌，他幾乎使出了畢生的力氣，滿院落都回蕩著這“啪”的一聲。
“我才換的袍子啊！該死的，我就不該信你這回！”徐叔子一臉悲憤，他一年才有心買了這一件新袍子，就因為錯信損友，連袖子都燒掉了半邊，邊緣一圈火燎的黑線印在月白色的袍子上看著格外顯目。
“失策失策，我也沒想到它突然就炸爐了啊。”老道士話音還十分委屈，“我站得比你近多了，你看我不是什麽事兒都沒有？你啊就是養尊處優慣了，把底子都糟蹋了，逃跑都跑不快，才被爐渣噴了一臉……”
徐叔子情急之下就拿袖子擋住了臉，這不，半邊袖子就這麽犧牲了。不像老道本人，多年歷練了下來，眼疾手快，當場就一個蛙跳往旁邊一撲，除了衣服上沾了點灰，別的事兒一概沒有！
“你再說！”徐叔子眼裏像能噴火，老道士見狀，趕緊縮了縮脖子，不再出聲。
“哼！”徐叔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，扭頭朝已經呆若木雞的賀重玉兩人介紹，“陳丹生，窮道士一個，你們喊他老陳就行！”他話中嫌棄的意味已經不必言表。
賀重玉與段行川面面相覷，而後抿唇一笑。
“徐老，您二位這是……”賀重玉指著他們兩個人破敗的裝束，“京城最近的新風尚？”
“狗屁！老夫是被這臭牛鼻子坑害的！”徐叔子整了整散亂的衣袍，擡起燒焦的衣袖，眼角抽搐，又眼不見心為凈地放了下去。
“天天嘮叨著要煉丹，結果回回炸爐！”炸爐就算了，這心大的家夥委實自信，只要碰見徐叔子這個老朋友在場的日子，就熱情洋溢地邀請他觀看“仙丹”大成的場景，卻每次都搞得一身狼狽不堪——偏偏徐叔子每次都信了他“這次一定能成”的鬼話。
這怎麽不是一種堅定不移的信任呢……
雖然您老嘴上這麽嫌棄後悔著，但我估計再有下次，您還得信他……賀重玉聽完了徐叔子的埋怨，不禁腹誹。
“其實也不算前功盡棄，你們看！”陳丹生伸出手，灰撲撲的手心裏躺著四粒渾圓的丸子，就是丸子表面漆黑一片，看著就教人倒胃口。
哪是什麽延年益壽的仙丹，是毒藥還差不多！
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嘿！正將好！”陳丹生眉飛色舞，“來來來，今天就算你們有福，咱們正好一人一顆！”
陳丹生的話音剛落，賀重玉就下意識地後退三步，望而生畏之情難以言表。
“別！大可不必！”她就是從這兒跳下去也不可能把所謂的“仙丹”塞進嘴裏，她又不是三歲孩子，看兩本不知所雲的仙游奇聞就滿心妄想長生得道。
“陳道長，您這丹藥是拿什麽煉的啊？”賀重玉盯著他手裏黑咕隆咚的圓丸子，倒吸一口冷氣。
“丹爐啊！上好的青銅鼎，那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寶貝，炸了多少次了都沒壞！”
炸？炸了？炸了多少次了？賀重玉活到現在，還從來沒見像陳丹生這樣上趕著找死的人，他是真不怕死啊！
“我的意思是說，丹藥的材料……”
“哦，你說這個啊！”陳丹生一拍大腿，正要滔滔不絕，忽地瞇起眼睛，“這是老道的不傳之秘，可不能告訴你！”
“什麽不傳之秘，不就是朱砂硝石水銀這些東西麽，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雪蓮、人參、靈芝草……”徐叔子一張嘴就揭破了陳道長所謂的隱秘。
朱砂？硝石？水銀！賀重玉的眼睛都快泛起了暈眩的漣漪——看來這年頭果真有嫌自己命太長的人，什麽東西都敢下肚，也不怕一顆丹藥把自己毒死！
要她說，吃吃雪蓮、人參這些草藥，沒準兒還真能延年益壽，可加上朱砂這些是怎麽回事？這位陳道長煉丹之前就沒詢問過醫師麽？
陳丹生嫌棄地擺手，“蹩腳大夫懂個啥！老道我這是方外仙術，哪是俗人能判別的！”
“嗐，這老東西煉了幾十年的丹藥了，可能活了，你不用操心他。”
幾十年？這還活蹦亂跳的，身子骨看著比徐叔子還結實幾分，賀重玉懷疑陳丹生煉的丹藥他自己都沒吃過。
徐叔子嗅了嗅氣味，在滿院焦枯氣中他聞到了一股清冽的酒香。“段小子，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？”徐叔子搓搓手，看著段行川眼神發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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